王修吞了面条,轻声问:“殿下,我能讨个恩典吗?” 李奉恕笑了:“你用不着跟我来这个,你知道的。” 旭阳昏昏沉沉从小院里出来,谁都没搭理,愣愣走出小院,牵着自己的马离开。他不知道去哪儿,站在北京城里发呆。 天花肆虐没有击倒北京城,天子首都被好好地守住了。北京城足够顽强,又热闹起来,大家齐心合力准备冬至。旭阳听老王爷说冬至是个大节日,让他回家来吃饭,过节人越多越热闹。他又听京营里的骑兵跟他说,冬至那天是一年中最阴的一天,这天过去天就变长了,所以大家要阖家团聚,共同面对这一天。 旭阳没家。父母不在,只有个生死不明的兄长。他今天终于知道自己那个少年就“死亡”的兄长是做什么的了。兄长少年离家入京,又孤身进入陌生的遥远的故乡。旭阳觉得好笑,他当时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兄长那个时候,害不害怕啊? 熙熙攘攘的路人看到一个高个子军爷牵着马站在街边哭,毫无形象。 军爷有一对漂亮的金眼睛。 邬双樨今天不当值,又打听到旭阳今天当值,心情无比美丽,骑着马进城就去找傻狍子一起吃完饭。老王爷喜欢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饭的气氛,能叫人就叫人。李在德站在家门口等他,邬双樨一下马,扑面而来铠甲上冷肃风霜的味道,令人陶醉。李在德雀跃:“振星又有了重大突破,你在城郊听到试炸没有?” 邬双樨笑:“天天炸天天炸,从早到晚的,习惯了反而听得不是很真切。” 李在德还是高兴:“以前的地雷必须有引信,现在踩上就爆。还有铜发熕也有了突破,摄政王殿下一定会高兴的。其实铜发熕不是最大的炮,最大的炮不在陆地上,在海上。我听说过海面上有一种‘火龙’炮,仿佛放大无数倍的爆竹,不需要炮筒,整个炮弹点燃就发射,用来炸船。陆地上用的话发射的人遭不住它那个后坐力,而且即便在海上也得是最大的船才能经得起它的推力。真相亲眼看一看呀!” 邬双樨微笑着听李在德喈喈呱呱,挽了袖子洗了手帮老王爷准备晚饭。老王爷嗔道:“一天到晚就是废话多,也不知道帮个忙,还是小邬好。” 李在德笑嘻嘻蹲着,火炉映着他的小脸,温温软软,皮肤光洁,神情灿烂。 邻居也在做饭,各种香气在苍天寒夜下不屈不挠飘溢。李在德继续喈呱:“振星用来守城最好不过,埋在城前面。振星是君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敢近城一步,便以直报怨。这是月致说的,我们的同僚都认为是真理。” 邬双樨摆碗筷,回头看李在德。是的,守城。他无数次想萨尔浒时守住沈阳会怎么样,守住辽阳会怎么样,守住那些所有失陷的城池会怎么样。所有的城守住,一地不失,是不是……就守住了国? 李在德蹲在暖洋洋的火光里,老王爷嫌他没皮没脸,李在德坚持守着炉灶暖和,老王爷天天舍不得烧火炉,晚上冻死了。 邬双樨笑出声。 李在德愤怒:“你笑什么!” 邬双樨严肃:“不笑了。” 守住国吧,守住了国,才能守住自己心里的人。 门外有敲门声,邬双樨双手在围裙上一抹:“我去看看。”他一开门,四下里却无人,地面上用石头压着一封信。邬双樨心想难道是老叔的?他捡起信来,头皮一炸。 信封上面画着两株桂树。 他哆哆嗦嗦打开信,信的落款—— 孔有德。 第225章 高祐元年十一月十三,冬至。 皇帝将于天坛大祭,提前十天准备,有司忙得疯了,一直忙到十一月十一,才勉强方方面面准备好。毕竟大疫刚过,有些职位是空缺的。富太监脚不沾地几天没合眼,圆圆脸居然冒出下巴了。 李在德告诉邬双樨,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被确立的。因为那天,白天最短,黑夜最长,所谓“阴至极”。一年当中最漫长的,最凄清的黑夜,一个人是很难熬的,所以冬至节比春节更隆重。 大家团结一心,度过这一天。 十二这天晚饭前,有人敲门,邬双樨去开门,却没听到说话声。李在德探出脑袋:“月致,谁呀?邻居借调料就直接来拿。”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