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即便抢了凤阳,但是军资依旧不够,时间拖不起了。为了补给,拿下庐州,南京有望。 也许是一路杀进凤阳太过容易,高若峰低估形势,一脚蹬到铁板,撞了个筋骨寸断——庐州,久攻不下。 高若峰一抬头,在庐州城墙上看到一个白色纤瘦的影子。 冥冥中的命定,就是当年那只差点抓住高若峰的手。在重逢的那一瞬间,恶狠狠地掐了上来。 高若峰面上如常,心里却明白,跟他讨债的人,终究回来了。 “那是白敬。” 李鸿基在高若峰身边道。 庐州久攻不下,李鸿基重新估算粮草,必须寻找后路。庐州不行,转进滁州。滁州有座桥,叫李龙桥。 高若峰向天大笑:天意!天意!他命李鸿基作为前锋,打过李龙桥。 “只要打过桥,便能知道,到底是哪个李,哪条龙!” 正值盛夏,滁州突降暴雨,李龙桥下河水暴涨。高若峰部杀向李龙桥,在暴雨中战地上炮火轰鸣,爆炸四起。天塌一样的暴雨遮不住火药硝烟对人体骨肉的撕咬,只能在顷刻间冲掉横流的血液。 滁州城中冲出一队骑兵,各个重甲披挂,挥舞硕大的斩马刀冲过来。李鸿基大惊,不是中原军队的打扮,他并未见过! 骑兵们杀出城,李龙桥下的河水中浮着断肢碎骨,在激流中被冲到下游。骑兵后面是步兵,白侍郎已经下令,死守滁州,除非兵卒不剩。 暴雨中雷霆霹雳,浩荡如天怒的雷声压住了炮火声。过李龙桥!李鸿基眼睛血红,他要问问天,到底是哪个李,哪条龙! 鲁王府彻夜灯火,李奉恕坐在研武堂中。战报不断冲进来,王修站在一旁给李奉恕念,曾芝龙站在另一旁拿着战报和周烈一起往巨大的地图上标画。 高若峰与白敬在滁州僵持数天。高若峰一路招纳反贼,兵力越滚越大,近十万。南京守军满打满算五六万,还不知道是不是都能用。然而现下除了白敬,无兵可调。高若峰分兵张献忠北上进攻山东,彻底拖住宗政鸢。王修恶狠狠道:“一定要改变无兵可用的状况。” 大晏东部一带,战事全面开花。 王修仰头看那密密麻麻,被标识得獠牙撕咬的與地图,心里发慌。他脱口而出:“滁州,是不是有个桥,叫李龙桥?” 周烈站在凳上低头看他,曾芝龙回答:“是。” 李奉恕坐着,双手攥拳。 曾芝龙肆无忌惮地打量李奉恕。是个英武果决的男人,说一不二。常朝时力保白敬,但群臣交章弹劾白敬,他也没怒。该做的,都要做。群臣劾白敬,白敬卫南京,摄政王护白敬,条理分明。 摄政王需要一次胜利,研武堂需要一次胜利。摄政王把一切都押在白敬身上,也许是疯了。曾芝龙越发觉得,自己愿意陪着摄政王一起疯。 大雨不停,邬双樨的斩马刀已经砍得卷了刃,白马毛色染血,雨水都冲不掉。死守滁州,死守南京,邬双樨被雨冲得睁不开眼,右手发抖,白马几乎站不住了。如果死在这里,是否能换得老父自由? 两军对骂,反贼和朝廷走狗互相侮辱对方祖宗父母。祖松一挥手:“听不懂,杀!” 高若峰企图往东突击,在雨中,看见一人立马。 高若峰倒是笑了,算是老朋友了。 “白侍郎!别来无恙!” 皇帝陛下的车驾又来到鲁王府,李奉恕亲迎出来,一抱皇帝,皇帝抽抽鼻子,六叔身上好大烛火的烟油味。 皇帝陛下搂住摄政王的脖子:“六叔,我害怕。” 李奉恕平稳地抱着皇帝陛下穿堂过院,来到卧房:“陛下不必害怕。” 富太监帮皇帝脱掉外衣,皇帝躺在竹席上,眨巴眼睛:“打到哪里了?” 摄政王微笑:“陛下不必担心,南京安全得很。” 皇帝陛下几宿没睡好,打个小哈欠。 “陛下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有好消息。” 王修从值房冲回鲁王府,一眼看见皇帝车驾,直奔卧房。他被门槛绊一跤,整个身子撞进门。李奉恕正在给皇帝打扇,急道:“摔哪儿了?” 皇帝陛下肚子上搭一条薄被,睡得正香,被王修惊醒,不满意地揉眼睛。王修结结巴巴:“陛下,殿下……南京来报,高若峰在李龙桥损失惨重,往北撤军了……” 摄政王打扇的手一顿,皇帝陛下弹起来:“南京没事了?孝陵没事了?” 摄政王摸摸陛下的小脸:“是,没事了。”他声音平淡,“王都事,你去忙吧。”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