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草就掏出手机看看。我催他再往前走走,或是登船去湖上转一圈。但他愣在那里不动,看他体壮如牛的样子,也不像走不动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回答“呵呵”。 原地坐了一个钟头,一草最后看了眼手机,幽幽叹气,一秒钟变身贾宝玉,软软地起身说,我们上床吧。 哦? 上船吧。 我才听明白,但至今仍不确定,他这么说是因为普通话不标准?还是心里头想到了什么? 招呼来一艘游船,谈好价钱,船夫放下船板。我先上船,回头喊一草上来。 他心不在焉,东张西望,被我催得心急慌忙,跳上船板时手一滑,手机顺势掉下去了。 我清晰地听到手机与西湖水面的撞击声,那个啪啪啪啊……几乎要飞溅到你脸上。 永别了,诺基亚君。 一草和我趴在船舷边。游船与堤岸之间,小小的浪头翻滚,除了几个矿泉水瓶子与水草,再无任何手机的踪影。 这哥们沉默半天,才说这是上个月买的诺基亚。 我说要捞手机,一草说不可能再捞到了,游船的老大也说,怎么可能,下面水很深,全是淤泥,每年都有人把手机相机掉下去,没人捞得上来。 游船划向西湖深处,我把手伸到冰冷的水里,很快被黑色水波覆盖。 我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催你走的,我再给你买一个? 跟诺基亚没缘分,算啦。 我们在西湖里飘荡划到黄昏,西边的丘陵中霞光一片。转过湖心亭与阮公墩,回看小孤山背后的保俶塔,水面上星罗棋布着各种船只,没有看到白娘子,也没有许仙,更不见小青,倒是见着几位一边坐船一边打手机的法海。 回到岸边,天黑了,我问他还想要捞手机吗。 一草呵呵着摇头,急着赶火车回去,杭州之行告终。 打那以后,我看到他就有愧疚,总说要送他一台诺基亚,但每次一忙就忘了。不好意思,至今都没送出去过。至于将来嘛,恐怕再没有机会了,因为诺基亚都没了。 也许,是忘不掉那台西湖水底的诺基亚的缘故,第二年我自己也换成了诺基亚。侧面可以滑出一个全键盘,打字特别舒服,几乎是我用下来最好用的一款。 大概是和诺基亚有缘分,我的第八台手机还是诺基亚。那一年,iphone都出到4了,而我的这款诺基亚n9,是全球唯一使用meego系统的机器,虽然很特别,但说实话,很多应用都下不了,越来越感到软件上的不方便。 用过诺基亚的你,总会记得开机画面的两只手。你更不会忘记诺基亚自带的铃声,来自古典吉他曲gran vals,原作者是西班牙人francisco tarrega,他死于1902年,创造了古典吉他演奏的最高技巧,比如轮指。据说在诺基亚的全盛时代,全球每天响起这首曲子18亿次,每秒钟响两万次。有段时间,每次听到就会让我精神紧张,现在想来也是洗脑神曲的缘故。 2012年底,缘尽的时刻终难避免,我彻底告别了诺基亚。我不是电子产品发烧友,也没有赶时髦的兴趣,加上对iphone有某种奇怪的抗拒心理,我选择了三星。 其间又经历了很多事,2014年,我开始在微博上写作#最漫长的那一夜#。 今年年初,我换了手机,还是三星的galaxy note 4。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我收到一封邮件,来自那个叫一草的男人,整封邮件唠叨了半天,都是关于《最漫长的那一夜》出版的,但我只记得四个字——不忘初心。 看到他的邮件,唯一让我忘不了的,是当初坠落到西湖水底的诺基亚。 2015年6月1日,我把《最漫长的那一夜》第一本图书的出版权利签给了一草的公司。 那天,我和他一起聊这本书的编辑想法,聊着聊着就跑题了,说到七年前的杭州签售,说到国庆节的西湖边,说到…… 不知是我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问,一草,你说,那台诺基亚还在不在? 在哪里?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