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以。”许鹿冷声说道,“我们必须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人人都来攀交情,生意怎么做?何况纺织厂困难的时候,没见他们帮过一把,各个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又冒出来了。吴厂长,你要记住,优惠的价格,只对姚伯父有用。这点我跟日升那边打过招呼,其它的一律按照市价。” “好,知道了,但这些订单中,还有一个很特别,您看看。”吴厂长抽出一张单子,递给许鹿。 订单来自田中商社,而且数量非常大,总共两千匹。 据说田中商社一直在买楼,怎么忽然开始买布做生意了? 许鹿按照订单上留的电话打过去,对方也正在放假,接线的是一个值班的男秘书。 他听说许鹿是冯记纺织厂的负责人之后,说道:“田中商社已经在上海开展业务了。田中小姐希望把这批布运到日本去卖,所以花纹和材质我们都有特殊的要求,稍后商社会派代表过去,跟贵方签订合同。” 许鹿礼貌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因为订单的数量较大,新厂还没有建成,所以可能无法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是否能请田中小姐考虑一下延期?否则我们恐怕无法接下这笔生意。” 对方似乎也不能做主,犹豫片刻说道:“那我跟田中小姐说一下,请贵方等消息吧。” “多谢。” 许鹿放下电话,看到订单上的地址,拉开抽屉,拿出当初田中惠子在游轮上交给她的名片,对比之后发现,田中商社已经搬到了公共租界,还是一座大楼。难道买楼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所以他们开始做生意了。 她又拿起电话,这次报了对线之后,很久都没有人接。 许鹿正想把电话给挂了,那头终于传来王金生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傅公馆。” “王秘书?”许鹿说道,“六爷在吗?” 王金生看了一眼隔壁房间,傅亦霆正躺在床上,挂着吊瓶。他斟酌着怎么开口,六爷肯定不愿意冯小姐知道自己的病情。这台电话是六爷的专线,知道的人非常少。他接电话之前,就猜到可能是冯小姐,但现在六爷最需要的就是安心休息。 傅亦霆敏锐地看向他:“是谁?” 王金生按着话筒:“是冯小姐。” “扶我起来。”傅亦霆起身,对身边的袁宝说道。 袁宝本来要劝的,可知道六爷的脾气,连忙上前扶他。傅亦霆抓着放吊瓶的架子,艰难地挪到书房来,坐在椅子上。胃部像有个电钻一样,他缓了口气,用没有插针的那只手,接过电话:“喂。” 许鹿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没事,这几晚都坐在赌桌上通宵,有点吃不消。怎么,你大年初三还上班?”傅亦霆调侃道。 她能用电话,只有可能是在办公室里。 许鹿的嘴角轻扬:“是啊,我是劳碌命,闲不住的。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嗯,你说。” “田中商社在公共租界买了楼,是你帮忙的吗?” 傅亦霆听到这个消息,也有点吃惊。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已经买好楼了?可他完全不知情。田中家的军方背景,始终是他所忌惮的。他担心这一步只是开头,日本人肯定也想在上海的租界里插一脚,像在天津那样。 “你从哪里知道的?”傅亦霆问道。 “他们给纺织厂下了一张大订单,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呢。”许鹿看着手里的订单说道。田中惠子人还不错,她因为交情将这笔生意给自己,按理说不应该拒绝的。可是知道傅亦霆的身份以后,许鹿多少对这些人多了份警惕心。 “生意归生意,在不违反契约精神的情况下,多赚钱是好事。”傅亦霆开解道。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在商言商,她开门做生意,不能对客人挑三拣四的,何况田中惠子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好吧,我今天早下班,你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冯清推荐了一家川菜馆子,味道还不错。” 他们有一阵没见面了,平时各忙各的。虽然每天都会通电话,但是许鹿忽然想见他了。原以为他会一口答应,没想到那边安静了半晌才回答:“抱歉,今天恐怕不方便。” 傅亦霆无奈地看着连连摆手的袁宝和不断摇头的王金生,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实在无法赴约,只能拒绝了。 “那就改日吧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