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你这么提前离场,他们会不会觉得你很没礼貌?” 仍然是一片沉默。 南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生气了?” 看到的是那两片抿得过分平薄的唇,像一条线。 她为自己分辩:“我只是——”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易嘉言终于说话了,侧脸对她,没有转过头来。 南桥一怔,“我,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我额头上……”她还有些难于启齿,低头下去小声说,“我是疤痕体质,那块疤——” “我说的是沈悦蓝的事。”易嘉言总算把头转过来了。 南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根本不是她的疤,她张了张嘴,解释道:“就是有个可笑的人死缠烂打了几天,沈悦蓝找了我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云里雾里的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易嘉言反问一句,视线落在她的右颊上。 南桥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碰见她。”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去后花园?”易嘉言蹙眉,“她那个人从来都娇生惯养、任性妄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就这么被人呼来喝去,让你跟着走你就跟着走?” 这一次,南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她娇生惯养,任性妄为。我也的确不会保护自己。但我不想在那么多人的场合和她发生争执。” 易嘉言看着她,眼神一动。 南桥侧过头来,低声说:“我只是,只是不想丢你的脸。” 很久很久,车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易嘉言闭眼叹了口气,伸手摁了摁眉心,低声换她:“南桥。” “嗯?”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 “不要给别人任何伤害你的机会。”他睁开眼来看着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我的脸,丢了就丢了,没什么要紧的。你的脸……” “……”她仰头,呼吸急促地感受着他在她右颊上轻轻触碰的温度。 “你的脸,是小姑娘最珍视的容貌,是比我的脸面还要重要很多很多的事情。”易嘉言叹口气,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仿佛穿破它看见了下面的疤。 南桥下意识地又别开了脸。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看到它,可以不在乎别人的嘲笑与轻视,但她做不到不在乎他的反应。 易嘉言将她的难堪与窘迫尽收眼底,到底是没能说出想说的话,只能伸手覆在她有些冰冷的手背上。 “南桥,你这性子这么软,我又成天飞来飞去的,没人看着你,我很不放心。” 这样一句温言软语,刹那间融化了车内的寒冬凛冽。 南桥保持着侧头盯着车窗外的姿势,却没有将任何景致看进眼里。因为眼眶内是一片滚烫的液体,摇摇欲坠,摇摇欲坠。 良久,她调整好呼吸,维持着那个姿态,慢慢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只要知道你会担心,我就好像有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去做一个勇敢的南桥,做一个让你放心的南桥。 *** 易嘉言送给南桥的那只水晶发卡坏了。 一整块经过精心雕琢、打磨的水晶碎成了三瓣,她四处寻找可以修复它的饰品店,但得到的回应都是:“不好意思,这种程度的损坏是不可修复的。” 南桥一遍一遍执意要把它修好,终于被沈茜拉住了:“你在干什么啊?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发卡而已,坏了就坏了啊,这么费老大的劲儿去修它干什么啊?” 南桥说:“不是普通的发卡。” “哪里不普通了?” “哪里都不普通。” 她不会懂。 就好像连南桥自己也不懂,为什么易嘉言送她的一只发卡会被她当做这么宝贵的东西,她珍视它,在乎它,想要时时刻刻看着它完好如初的样子。 在南桥拿着那只碎成三瓣的发卡闷闷不乐好几天之后,沈茜一气之下夺过她手里的发卡,扔进了路边垃圾桶。 却不料南桥惊呼一声,竟然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就这么徒手在垃圾桶里四处翻找。 “你疯了?”沈茜惊得一把拉住她,“你在干什么啊?这可是垃圾桶!” 大老远都能闻到酸臭味道的垃圾桶。 可是南桥仿佛闻不到那些气味,只是不顾一切地寻找着她的发卡,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怎么可以把它扔了?怎么能扔了?”她这样带着哭音一遍一遍念着,终于被沈茜一把拖到了旁边。 “你给我站在这儿!我来找!” 沈茜把袖子撸得老高,气急败坏地把垃圾桶翻了个面,在一堆乱糟糟臭烘烘的残骸里替她找发卡。 当那三瓣水晶总算回到南桥手里时,她居然差点喜极而泣。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