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亮得要格外晚些,还昏昏的。屋内就更暗沉了,有时候白天也要点灯。 这天早晨却异常亮堂。 召儿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裹紧被子,只探出一点手,微微撩起一线床帐,恍惚看见白亮的纸窗上飘过一团团絮一样的影子。 飞絮? 召儿登时掀了被子,踩进鞋子里,扯过衣架上的披风盖到身上,小跑着到门口,双手一开。 冷风瞬间灌进来,吹得领上白狐毛直颤,丝丝挠着召儿的脸颊,裹带着羽绒一样的絮飘到召儿面前。 召儿伸出手,接住一片,顷刻融化在手心。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召儿还是激动地嚷出声,不是为说给谁知道,只有天和地听见: “下雪了!” 下雪了,柳絮一样,鹅毛一样,漫漫一天。 召儿拖着宽松的披风,跑下屋前白雪满覆的台阶,跑入轻坠乱舞的飞花中。 “你就这样跑出来,不冷吗!”身后传来陈杳微愠的声音。 刚才召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一时寒风冷气全钻进了被中,陈杳直接被冷醒来,只见召儿不管不顾冲出去,赶忙也跟出来。 她趿拉着鞋子,踩在寸厚的雪上,转了几个圈,霞红的披风喇叭花一样撒开,莹白的脚背毫无遮掩地露在外面。 “你是真不怕冷啊,好歹穿好衣服再出来玩雪。”陈杳强拽着召儿进屋,训了她几句,她还傻乎乎地笑着。 司空见惯的陈杳不能理解召儿的痴憨,只是瞧着瞧着她一时也训不下去了,问:“南梁不下雪吗?” “下,不过不是每年都下,下了也只有薄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化了。”召儿从没有见过这么厚、这么大的雪。 陈杳无奈何一笑,扫落她两肩细雪,“你现在是高兴,等雪停了有你难受的。” “为什么?” “因为真的很冷。” ---------- 心热的人,也许连冷也少怕三分。 雪一直下到巳正时,方才慢慢停落,召儿迫不及待喊薜荔女萝一起玩。 女萝看着乐陶陶的两人,清了清喉咙,拒绝道:“不了……” “来嘛来嘛!” 不等女萝说完,召儿兴高采烈拽着她们两个到院子里,旋即掀起一捧雪,往她们身上撒去。 还愣在原地的女萝被扑了满脸的雪渣子,紧接着薜荔也扔了一把过来。 “你们两个!”女萝怒火顿起,团了几个雪球,朝她们扔去。 三人就这样追打起来,不时跑到银装素裹的树下,摇落树上的雪,淋透树下的人。俄而,又堆了个半人高的雪娃娃,桂圆做眼,树杈做手。 陈杳悠闲地站在长廊上,注视着圆圆胖胖的雪人,大大的脸,小小的眼,觉得有点呆、有点滑稽。 不过看久了,感觉还挺像某人的,尤其那双圆眼珠子。 “殿下,”魏羽上前来,拱手回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陈杳抽回神思,颔首回应。 那头,活蹦乱跳的召儿终于玩得差不多,提着裙角窜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疑问:“咦,殿下你要出去?” “对,今天雪沅及笄,我要去孟家一趟。”陈杳拉了召儿一把,碰到她的五指,被冰雪沁得发红发冷,真真应了一个词——冰肌玉骨。 “今天是孟小姐的生辰?” “是啊,”陈杳握紧了召儿,感觉到她的手开始隐隐发热,提议道,“你也一起去吧。” 别再搓雪了,当心生冻疮。 召儿受宠若惊,“真的吗,妾也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好啊好啊,”召儿连声答应,眨眼又苦下了脸,有些忧愁,“可妾没有准备礼物。” 陈杳失笑,宽慰道:“没关系,我准备了,你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的事一股脑都来了,流星一样跑回里屋,“啊,那妾还要换衣服、梳头发。” 谁叫她玩得那样忘形,发也散了,衣也乱了。 陈杳悠悠收起眨眼空无一物的右手,想自己只能喝会儿茶,姑且等她一等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