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凌心中一点都不乐观。 “四千五百人,就算有空饷,也应当有三千人吧?按照兵部‘以三取一’的规矩,武库中至少有一千副兵甲和弓箭刀枪库存,再加上每个士卒至少有一副操练所用的兵甲武备,合计四千多件,但我想来,恐怕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还有,秦州是关中的大州,又是关隘之地,守军四千五百人,加上编役,秦州应该有一万士卒的日常消耗,一万人就算不发粮饷,就吃饭都能吃掉公田里所有的出产,毕竟那是十年前核定的田亩数量。诸位大人可想过,万一贪墨太过,兵士哗变怎么办?秦州离京中,可不过就是五日的行程!” “不,不……” 兵部尚书面色晦暗,整个人犹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 “我想,父皇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下令兵部将各州府历年来的损耗情况统计上去。”刘凌跟着王姬和萧太妃学习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要想知道哪些州府还能打仗,看报上来的损耗数字就知道……” 那些损耗的多的、年年哭穷不够发粮饷的将领,才是真正一直在尽心尽力维持军队的战斗能力,并且坦荡无私到可以任由兵部前来核查的将领。 地方将领和京中的将领不一样,一旦有一环贪墨,肯定是上下一起贪污,但相反的,只要有一地主将不去贪腐,下面也不敢有人伸这个手。 但要顶住这样的压力,不知有多难。远的不说,皇帝前几年“助纣为虐”的嘉奖行为肯定寒了一片固守信念之武将的心。 “快快快!快叫职方去拿,去拿历年来的各地兵库的损耗情况!全部搬来,一本都不能剩!” 兵部尚书雷震几乎是咆哮着下令,连连点了七八个人去盯着兵部所有还当值的人去库部取军册。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还不知道情况多么严重的就是傻子。 雷震是先帝年间的京中宿卫军出身,又是大族子弟,对下面的情况恐怕不能明白的那么清楚,但兵部从地方上升上来的将领也不是没有,这么多主官,不可能没有知道下面情况的,说不定就有人已经被买通了,即使知道地方上贪腐的情况,也隐瞒着不发,甚至为他们提供方便。 雷震一想到这么多年来他像是瞎子聋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和陛下一起欣喜于军中兵强马壮,君子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便可立刻动用,如今想来,皇帝没一怒之下砍了他们的脑袋,只是每天训斥上一遍,已经是极为克制的了。 还有这位皇子…… 雷震心中敬畏地看向刘凌。 此时的刘凌似是很满意雷尚书的决定,隐约可见点了点头,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因为是兵部内部的会议,这位皇子为了避嫌,连侍读戴良都没有带在身边,他们才能放开来直抒己见。 “殿下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却能一叶知秋,通过核算数目看出各地军中大有不对,实在是让下官佩服不已!” 兵部左侍郎和雷尚书一样,望着刘凌的表情已经是大为不同。 他走出案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刘凌行了一个重礼:“若不是殿下提醒,吾等还在这里埋怨陛下给我们新添了无数麻烦,又或者还在得意吾等往日的德政,连为虎作伥都不为所知。如果真是这样,待各地覆水难收之时,便是吾等灭族连坐之时。” “殿下明察秋毫,救了吾等一命,实在是如同再造之恩!” 刘凌一直在兵部打杂,每天问来问去被人当做瘟疫一般躲避,要不是会算账,现在还在兵部闲晃,哪里想到自己会被这些“大人”们感激,一见到左侍郎行礼,连忙避让。 “殿下,您当得这一礼!”雷尚书声如洪钟,“钱侍郎说的没错,国之大事,唯戎与祀,陛下重视军中,所以才一直对军中施以仁政。有些人不思报恩,却总想着自己的好处……” 他的眼神如电地扫过其他几位有些缩头缩脑的主官。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虽说现在时日尚短,一时没有爆发出问题,但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之后,上下一起牵动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到了那时候,贪墨的那些黑心钱,可够买全家上下老小所有人的性命?” 他话说到此时,已经是狠戾至极。 “殿下救了我们一条命,不,是救了我们全家老小的命!军队出事,兵部上下就算被族诛,恐怕都不足以平民愤、平帝王之怒!” 雷尚书一声厉喝,从腰间拔出佩刀,只见一道寒芒闪过,面前的桌案被削下一块角来。 兵部主官的桌案何其结实,有些用上百年都不见变化,雷尚书一刀下去斩了一大块,固然有其宝刀锋锐的缘故,但他的臂力和爆发力也足可窥见。 刘凌不是不懂武艺的少年,当下眼神灿灿,望着雷尚书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兴奋。 “从今天起,在这里坐着的诸位同僚不准离开兵部!” 雷震手按佩刀,用威胁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屋子里所有的同僚。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