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战后,上海沦陷,南京就如一个幼童暴露在日军的重炮之下,对于守不守,怎么守,谁都拿不出一个章法来,这个选择太难了。 可能你对南京并不熟悉,那是我们的六朝古都,一个真正饱含着历史底蕴的城市,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所谓有着“王气”的城市,诸葛亮曾对南京一带的山川形势评价说:“钟阜龙蟠,石城虎踞”。占领它,几乎可以代表长江以南沿海小半个中国的沦陷。 它坐落在长江边上,虽然我们的家乡也在长江沿岸,但是地理位置完全无法和南京相比,它依山临水,有天然屏障,据险以持,外行人看似乎是个天然要塞一样的地方,但其实学过以后就知道,这儿处于长江的弯道处,两面背水,一面临城,完全无险可守,却又不能不守。没有什么船能一下子运走全城的军民,若遭到攻击,不拱手送城,就只能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啊,妹妹,天然的绝地,我们退无可退。 更可怕的是,日军为了占领南京,从东南北三面斥大军来围,光看着地图上的行军路线,都能让我们这群当兵的脊背发凉。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在唐生智将军提出,南京他来守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而跟随着他的,则是刚从淞沪会战退下来,没有经过休整就马不停蹄赶来保卫南京的十四个师十余万将士。 南京我来守。 城南中华门,雨花台,黄山顶;城北幕府山,下关和平门与玄武湖,城东中山门和城西莫愁湖清凉山一线,十余万将士在四位将军的带领下兵分四路严阵以待……我们几乎看不到希望,但是却又充满了希望。 十二月五日,南京保卫战正式打响。 日军的飞机轰炸四天后,洒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我们在十二月十日中午之前投降,否则就大举进攻,这当然没人理会,虽然实力悬殊,但我们绝对不会不战而降。于是第二天,日军华中地区司令官松井石根下令攻城。 二十万,对十万。 若是南京保卫战不是血战,那真的再也找不出一场血战了。 你能想象吗,如此悬殊的战斗,仅仅前三天,就有七千多个日本鬼子在南京城外流尽了鲜血! 我们军校三期宪兵科的学长易安华,少将旅长,经历过淞沪会战,奉命阻击进攻南京光华门的日军,他带着部下经历了一整天的血战后全歼入城日军,自己却牺牲在阵地上,那年他才三十七岁。 为了进攻南京城外的制高点雨花台,日军出动了八十多辆坦克,用人海战术一点点逼近阵地,守军用尽了子弹就开始肉搏,血战中被刺刀刺穿的将士尚未牺牲,就爬过去阻挡日军坦克的前进,一点点尸山人肉和鲜血组成了一个新的高地,整整三天,雨花台高地的守军打光了又来一波,敌人打退一群了又来一群,阵地一直在我们的手上从未失守,右翼的朱赤旅长在混战中被炮弹炸死在阵地上。 他也是我们军校的学员,早我好多届,曾经参加过北伐战争和淞沪会战,在南京与他麾下的全体官兵都战死在雨花台,那年他才三十四岁,已经是少将。 而在雨花台左翼,战况持久,却愈发惨烈,刺刀钝了,弯了,就厮打,肉搏,牙咬,拳打脚踢,用尽了办法,就为了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就连旅长高致嵩都在厮打中被人生生咬掉了一只耳朵。那时候,他的麾下一万多人,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四五百人。 可是日军依然很多,很多,他们又再次发动了进攻。 此时的雨花台左翼,弹尽,粮绝,残兵,已再无一战之力。 老师当时问我们,遇到这情况,你们怎么办?我想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逃,但我怎么才能用这条命做更多,我想不出来。 高致嵩将军他就做到了,他让部下把所有剩下的手榴弹的后盖打开,将□□连在一起摆在阵地上,然后,他们肩并着肩,看着敌人们一步步靠近阵地,让敌人以为他们已经束手无策,让那群想抓俘虏的畜生毫无警觉的冲上来。 三十米,十米,五米……轰! ……我想,现在的雨花台,恐怕依然全是红到发黑的雨花石吧。 高致嵩旅长亦是我校学员,第三期毕业,经历了北伐战争和淞沪会战来到南京,少将旅长,牺牲时年仅三十八岁。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