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哑出声,嘴角一抹讽笑。 转过身,要往风雪里走去,却忽地脚步一滞,猛的一口鲜血喷溅出来。他倒下来的那一刻,见鲜艳的血点点落在皓白的积雪中,美艳的紧,像是她每逢冬日都会剪下来插到他屋中的梅枝。 沁着幽幽的冷香,如她一样,每每入梦来。 *** 齐敬堂大病一场,原本他在大火中受伤不轻,又历一场大悲大恸,本该静养着,待好些了再转回京。但齐敬堂很坚决,只歇了三日,便下令赶回京城。 在护卫的寻找之下,仍无南枝的半点消息,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怕南枝姑娘早已葬身在那大火之中了。 大约是为了远离这个伤心地,或是京城之中有要事,齐敬堂留下一队人马继续打探后,便往京城赶。 一场行程又耗费了不少元气,足足养了十日,齐敬堂才勉强下得床,只是他却立即披星戴月地投到公事上去。 圆石看在眼中,知道这是为何,这些日子侯爷虽不再提南枝一句,但他看得分明,自家主子分明还念着南枝姑娘,如今这般忙于公事,也是为了尽快扳倒瑞王,一时又喜又忧。 喜的是对于瑞王的仇恨可以让自家主子撑一口气儿,让他从悲伤中缓和过来,忧的却是待瑞王一倒,主子要拿什么来提着这口气,填补南枝死去的这片空缺呢。 他守在书房门外望着天际的残月,长长一叹,也只盼着时间能消磨一切,盼主子能慢慢从这悲痛里走出来。 *** 转眼已是第二年盛夏,随着年初开始,朝堂便动荡不安,原本一直被囚禁在东宫的太子被皇帝放出并允他正式参与政务,此事一时激起千层浪。 太子始终站着正统的名分,瑞王一党顿时若刀悬颈上,人心思危,一时搅得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同时自福王倒台后,瑞王独大的局面被打破,形成了瑞王与太子的对峙之势。 表面上两方风平浪静,兄友弟恭,实则底下波涛暗涌,明争暗斗。 这样的局面,最终以瑞王逼宫造反失败而告终,而瑞王也在逼宫失败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自此出局,皇帝大悲大怒之下中了风,由太子辅政监国。 而原本众人都以为一直辅佐瑞王的定远侯府定然倒霉,孰料太子对定远侯府颇为倚重,甚至比起皇帝更甚。众人这才在后来的政事中渐渐品咂出来,原来定远侯府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早早地便做了东宫的属臣。 有定远侯府的支持,太子本就聪慧,有才能手腕,亦有仁心,很得臣官们信重,不过几月之间,便在齐敬堂的辅佐下在朝堂中渗透势力,渐渐从根本上掌握了朝堂,皇帝手中的权力名存实亡。 待九月桂花飘香的时候,朝堂局势已基本稳定,齐敬堂一连称病了半月,不曾上朝亦谢绝来客,众人都纷纷忖度如今炙手可热的定远侯爷称病的缘由,然而实则他是真的大病了一场。 去年冬天他本就未修养好,便投身到朝中事上,如今朝堂事了,瑞王已死,他这一口气松懈下来,新病旧疾,一股脑涌来,人怎会不倒下。 外头正落着一场凄苦的秋雨,午夜时分又是阴雨的天,屋里暗沉得见不着一丝光亮。 “南枝!”忽然一声惊语划破屋内沉寂,齐敬堂猛然睁开眼,心脏皱缩,急剧跳动,脊背被冷汗浸透。 入目却是无止境的昏黑,没有灼伤人眼的火光,没有那张冰冷还远望着他的眼,亦没有手指一穿即透的细瘦腕子,时隔三月,她终肯再入一次梦来,他忽辨不清这是一个噩梦还是美梦。 起身披衣,望着屋里空洞的黑,点燃一盏并不算明亮的灯烛,坐在床沿上怔然良久,回味那个残存的梦。 脊背上的冷汗已渐渐消去,外头雨落沙沙,击打在窗棱、瓦楞、堆叠而起的碎叶,像嬿婉良时,男女欢愉后,裹紧被子,凑在耳畔缠绵不断的情话,更衬得此处寂静孤冷。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1】 他终于挨坐不住,穿戴好了衣物,推门欲出,却忽听身后有人轻唤他:“公子。” 他转身回头,南枝快步走上前,将手里的披风替他裹到背上,系好带子,又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到他手中,她盈盈的眉眼望过来,含着关切:“外头正落着雨,秋夜寒凉,公子莫着了风寒。” 齐敬堂扯着唇角冲她一笑,却不接她递过来的伞,只握着她纤长冰凉的手指,垂下眼眸来轻轻地抚摸着:“冷吗?” 南枝不解地看向他:“奴婢怎会冷?”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