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练习跑步了。 在短暂的休息-严格说起来是自我毁灭-后,我穿回近江高中田径队的短跑背心,比所有队员都提早半小时到翠绿的操场中央做练习。 教练从升旗台旁出现时,他先是瞇着眼望向我呆了半响,然后看看天空,跑过来问我说:「阎小岳,刚刚下什么雨?」 「刚没下雨。」 「怪了,我以为有下红雨。」他嘀咕着,举起手中的点名板为我打个勾。 高三最后一学期,学校夏蝉们逐渐准备开始吹响愴壮旋律知时,而我一夜间多了个更重要的使命。 赢钱。 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郑子薇。 昨晚,当我满是瘀青的脸擦上药膏,愣在陌生阿姨病床旁时,忽然意识到郑子薇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我巴不得乘坐时光机回到过去,给那个差点吐出「酒店女」三字的自己狠狠地一拳。 「这是我妈……」郑子薇拿起旁边的毛巾为她轻轻擦拭手背。 「……」我犹豫再三,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小声地道出:「阿姨你好……」 「其实,我跟阿伟一样,都是为负担不起贷款,为家所苦之人。」郑子薇牵起母亲手腕,细心地为她擦拭。 「那……我们……偷来的钱,你为何不用?」我困惑问。 「你不也是没用吗?」郑子薇瞥了我一眼,像在说「彼此彼此」。 「因为……近江还有更多比我们更需要『家』的人。」我惆悵地说。 「恩……」 之后,我们安静地看着沉睡的郑阿姨,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吵醒,然后,郑子薇对我抿抿嘴,释放出「不需要给她一丝同情」的眼神说:「我们走吧。」 那是个无比坚强眼神,这瞬间,在看到这个双眸后,我似乎又让自己陷得更深些,只是陷进去的,除了喜欢还多加了保护的慾望。 摸摸额头,被同学修理而肿起了瘀青已经消,但眉毛侧边的ok绷还没撕掉,我又压紧了它,即使洗澡我也小心不去碰到,时间久了反倒像是面护身符一般。 站上白色起跑线,我认真伸展经骨又原地跳了三下。 「喝!喝!喝!」 教练被我的气势吓到,摘下运动帽搔搔头,朝附近的队员们面面相覷,怎么也摸不着眼前这位与昨天判若两人,还把头发染成金色的同学究竟发生什么事。 「怪了,到底是有没有要下红雨。」教练纳闷地又抬头看看天,走路外八至终点线,举起手,扣下板机。 林明轩和郑子薇最近开始不在图书室约会了,有时会跑来坐在升旗台上边看我们田径队练跑,这实在是会让我有很复杂的心情,我很多时间克制住不去看升旗台那个方向,可其实眼角还是会忍不住漂过去。 「好了,够了,小岳,跑步还梳什么头发。」休息时,林明轩在升旗台上吐槽我的多馀行为,当时我正偷偷地从书包拿出一面小镜子,张开五指梳在鬓角旁压了几下而已,没十秒鐘就被从升旗台上蹿出的他撞见。 「哼,让你见识一下近江高中最快的魅力。」我努力地表现出如过去的模样,拨了一下瀏海,但还没讲完,郑子薇也悄悄地自升旗台旁探出头,我顿时困窘地将小面镜塞回墨绿书包,手无足措地扔下书包,身体像是失去方向感,转了一圈半,才决定好前进方向,回到田径队所在的绿草皮中央。 得不到的心情,永远在心中盘旋。 郑子薇要我挡住所有陌生男士靠近,可是唯独林明轩我挡不了。 转眼是田径高中联赛当天。 我的心情平静如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被称为大北市富豪子女必读的皇后高中校园间晃,随意漫步在皇后高中豪华气派教学大楼,与近江高中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块磁砖是老旧--至少看起来不是。 走没几公尺就能看见墙上有捐赠感谢,用金色字体刻在大理石墙上,若没有时刻提醒自己,恐怕会有某个瞬间怀疑自己是在哪一个电影城堡中。 越是靠近操场,人潮就越是汹涌,升旗台上的校长致词令人昏昏欲睡,排列坐在司令台上的是黑西装政客与穿背心议员,校长介绍每个大人物时台下热烈鼓掌,高中联赛宛如一场政界的走秀。 我终于想起了台上那个面容如豺狼的男人--江会长。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