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去坐下,又向乔毓道:“你过来。” 乔毓说都说完了,再怕也没意思,再则,她方才的迟疑,是因为皇帝天子的身份,而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乔毓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过去,道:“圣上有何吩咐?” 皇帝抬头看着她,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从前似乎没怎么提过。” “你是皇帝嘛,”乔毓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总得给你留点面子,再则,事情也还没有发生呢。” 皇帝听得失笑,笑完之后,神情郑重起来:“将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乔毓看他神情,似乎不以为忤,心里便有了底气,略微构思一下措辞,徐徐道:“圣上击败东突厥之后,没有按照旧例,将突厥旧部打散分化,而是准允他们留在河东,甚至于连官吏都未曾委派。 侍中赵融上疏说‘突厥降卒几近十万,数年之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毗邻京都,来日必为心腹大患’,朝臣们大多附议,但也有人反对……” “礼部尚书温彦博上疏说‘天子之于万物也,天覆地载,有归我者则必养之。今突厥破除,余落归附,陛下不加怜愍,弃而不纳,非天地之道’。嘿,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说及此处,她神情中浮现出几分鄙薄,不屑道:“叫我看,就该把这种人全家丢到边境线上去,叫他也尝尝突厥人不时打过来,烧杀淫掠的滋味!到时候,他若是还能说陛下不加怜悯,非天地之道,那我就把自己胳膊腿儿砍了,在他们家门口摆个服字!” 皇帝听得默然,又道:“后来呢?” “后来,又有诸多臣工进言,附议侍中赵融之请。” 乔毓有些郁卒,略提了两句,忽然转向皇太子,悄咪咪的上眼药,道:“温彦博这个人,良心大大的坏了,以后若有机会,阿琰打发他回家卖红薯!” 皇太子忍笑道:“好。” 皇帝也笑了,隔空点了点她,道:“说下去。” 乔毓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给事中杜楚客进言,说北狄人面兽心,难以德怀,令其部落散处河南,逼近中华,久必为患;凉州都督李大亮上疏讲:《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突厥每有一人降,陛下便赐物五匹,袍一领,酋长悉授高官,禄厚位尊,殊多糜费。以中国之租赋,供积恶之凶虏,此非中国之利也。” 她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皇帝眉头微蹙,道:“再后来呢?” “上不纳!”乔毓抬高声音,郁卒道:“再然后就是你往九成宫去避暑,被突厥人行刺,差点嘎嘣了!” 皇帝见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情状,既觉好笑,又有些无奈,再想她说的那些话,却觉心绪复杂,五味俱全。 皇太子与秦王都没有说话,如此过了半晌,他方才低声道:“温彦博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你怎么还这样说?!” 乔毓满以为皇帝听了自己说的那些话,会改变主意的,不想竟还是这姿态。 “突厥人几次三番寇边,烧杀抢掠,屡行勒索,天下苦之久矣!好容易将其打垮,反倒荣养起来,这算什么道理?!圣上,在你眼里,死去的士卒与枉死的边民,难道都不是人吗?!” 她吃了一惊,心头隐约生出几分愤慨来:“照我看,就该把那些降卒送去挖矿开山!死道友不死贫道,既能将这些不稳定因素消耗掉,又能免去诸夏同胞无辜死难!” “圣上,我说话不好听,你生气我也要说。” 乔毓瞪着他,语气不甚好,道:“你这是头脑糊涂,大病,得开瓢!” 皇帝听得眉头一跳,目光微凝,静静看着她,却没做声。 乔毓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说都说了,还怕个蛋,向皇太子与秦王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你们父皇说会儿话。” 母后这个暴脾气,再说几句怕就要上手了。 秦王有些担忧,怕自己一走,爹娘就打起来,刚想劝慰几句,衣袖却被皇太子扯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