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这些御医都是宫里的老人,他们在宫内摸爬滚打二三十年,一个个的都已经圆滑无比,他们十分懂得宫内的生存之道—— 尤其是,对于什么话能当面说,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他们都了然于胸,即便是对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亦是如此,何况燕文灏只是生病罢了。 视线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御医们,燕文灏微微颔首,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这回,他们才慢慢站起来,躬身行礼,然后拿起自己的药箱,准备退下。 “对了,”停顿片刻,燕文灏挑起眉梢,叫住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头的李贺,对他道:“李大人年纪不小了吧,这些年辛苦你了,从明日起,你便不要再来了。” 但李贺分明刚刚到知天命的年纪。 而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他被撤职了,从今往后,再不需要进宫,也不再是五品官员。 闻言,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李贺脸色一变,他猛地转头,想要再说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未出口,就已经被侍卫从后面捂住嘴,直接拖了出去。 第19章 茫然 眼见李贺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直接拖走,其他御医面面相觑,接着纷纷跪了下来,谁也不敢再迈一步,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不过燕文灏没再抽空理会他们,就让他们这么跪着,好似当他们不存在,而他自己则自顾自的起身,任由福全替他穿戴好衣衫,整理好衣冠,又由其他宫女太监伺候洗漱。 待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和太监都离开正殿,燕文灏才想起门口跪了一地的御医,缓缓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都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不怪你们,至于父皇那里,你们该知晓如何说的。” 几个御医冷汗连连,连忙点头,“微臣明白。” “如此,就都下去吧。”说完,燕文灏就摆了摆手,之后越过他们朝殿外走去。 福全跟在燕文灏身边,小心翼翼扶着他,小声道:“殿下,是否应该去看了一看王妃,毕竟……”他的话并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 慕子凌是相府嫡子,惊才绝艳,一直是京城多数未出阁女子的最佳夫婿人选,让他以男子之身嫁给燕文灏,对他本已经是一种折辱,如今李贺又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直接谈论那般私密之事,寓意明显,直指他有魅惑皇子之嫌—— 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燕文灏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做任何激烈之事,能起身行走已经不易,何况是房事……而李贺这般说法,无非是针对慕子凌的,至于何人授意,意欲何为,就有待商榷了。 “扶我过去吧,”叹息一声,燕文灏抬起头来,他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独自坐在凉亭的慕子凌,沉吟一会,又接着道:“吩咐其他人,将早膳也送去那里吧。” “是。”福全恭敬应道。 凉亭内。 慕子凌已经坐了许久,略带湿润的凉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但他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目光落在池塘中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有些怔然。 他以为自己经历过一次生死,再次归来,很多事情都已经能够不在乎—— 就像之前,他能平静地接受如同女子一般,任由宫内的礼官对他的一言一行进行教导;他也能接受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前,无视的他们各种目光,面不改色地披上红妆,嫁给另一个男子…… 但是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依旧有很多无法接受、无法释然,御医的那句话,那些向他投掷过来的视线,他都觉得窒息、羞愤,甚至无法思考…… 他本就心高气傲,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坦然面对这样的命运和选择,可是那种赤裸裸的,带着羞辱的语言朝他而来时,他真的难以忍受。 放在广袖内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那阵阵的疼痛终于唤回慕子凌的思绪,他低下头,抿着唇,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金鱼,眼中有深深的茫然。 ——这条路选的对不对,能不能坚持走到底,他产生了怀疑。 其实,无论是前世或者今生,慕子凌都是自小活在慕纪彦的庇护下,即便是他几次因为徐梓棋险些死亡,上一世也最终死在徐梓棋的阴谋下,但归根究底,他生活的环境还是优渥、单纯的。 因为是直到上一世死亡前,他才发现徐梓棋的真正面目,知道自己几次生死,都跟她有直接关系。 他经历的太少,他的世界还犹如白纸,纵然他读万卷书,才华横溢,有幸死后再次回到改变命运的原点,他的心里也有了变化,但也仅仅只是改变一点罢了,不够,根本不够。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慕子凌完全没有察觉燕文灏跟福全的到来。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