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穆公子果然打通了关系,自家不愿去那腤臜地界,指派了个人带墨竹去牢里。牢房多建于地下,阴冷潮湿,冻的人骨头发颤。十来个老鸨原都是死对头,此刻也只好挤在一起御寒。楼梯很陡,墨竹的脚不好使,小心翼翼的扶着泛着水珠的墙壁一点点挪着,好容易到了底下,两只老鼠从脚上窜过,吓的她尖叫。 一个狱卒不耐烦的道:“喊什么喊,没见过老鼠啊?”再待看清楚是个标致的姐儿,又换了副表情,走过来就朝墨竹的胸重重的捏了一把,赞道:“好奶子!” 墨竹被人弄惯了,倒觉着比老鼠还好受些。穆公子派来的随从虚挡了挡,陪笑道:“兵爷,我们是穆家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兵爷行个方便。” 有了钱,狱卒也就不为难他们,听闻是来看老鸨的,又笑开了:“哟!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今儿我撞见了个有情的婊子,也是开眼!” 墨竹的脸又被摸了一记,穆家随从见墨竹躲都不知道躲,心生厌恶,低声催促道:“你快着些。” 狱卒听见,便知这位姐儿已叫人包了,不好调戏太过,就在前头领路。拐了三四道,才到了地头。只顶上有个细小的窗子,憋的臭气熏天。墨竹好悬睁不开眼,努力寻了好久,才看见被挤到墙边的楚岫云,立刻大喊:“妈妈!” 楚岫云原就身体不好,一夜折腾,就发起烧来。四肢无力,早饭也没抢着。昏昏沉沉的,哪里听的见墨竹的呼喊。 墨竹敲着栅栏又喊:“妈妈,楚妈妈!” 楚岫云方才意识到有人唤她,勉强挪到近前,才看清是墨竹。墨竹赶紧从随从手里拿过被子抖开,隔着栅栏往里头塞:“妈妈,快裹上!”又低声道,“里面藏了碎银子,妈妈用去打点。我同穆公子说,他若能把你赎出去,我就去与他做小。” 楚岫云苦笑:“你又是何苦来,他家大妇那般厉害,叫逮着了不定怎么弄你。你也是被我养的太娇,全不知外头的厉害。你也就见过我挨鞭子,就当鞭子是世上最厉害的物事。旁的滋味你且没尝过呢。你别管我了,我这只怕是受了刘家牵连。”说着,在乱蓬蓬的头发里一阵掏,摸出个东西来,塞到墨竹手里,低声嘱咐道,“拿去京中寻她,叫她给你一条活路吧。”楚岫云眼睛一酸,红着眼道,“我也是命不好,先前养的女儿,跟了客商走了,十几年也想不起来瞧我一眼;次后养了她,当心尖子一般,哪知道她竟是来历不凡;再到你,样样都好,哪知又遭此变故。我没什么指望了,也就惦记着你罢了,我们这等人,不用讲那甚名节。一路上仗着颜色好,只别叫人拐了,总能进京的。去吧,别管我。” 墨竹哭的不能自已:“我不去……” 楚岫云叮嘱道:“别想着去穆家做小,当真做不得。走投无路也就罢了,分明有路,就别往火坑里跳。听妈妈的话,这里也不是好地方,别多呆,走吧。” 墨竹只摇头哭。边上好几个老鸨阴阳怪气的道:“嘿!还有女儿想着来瞧,这是亲生的吧?楚岫云你好八字啊,竟能下出蛋来。” 另一个老鸨道:“什么亲生的?她若能生的出来,还做老鸨。刘家少他一口饭吃怎地?” “哎呦,那养的可真亲香啊!还送被子来呢。我养的那几个死没良心的,现在都不知浪到天边去了。都给我等着,待老娘出去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众老鸨就七嘴八舌的诅咒抱怨起来,其中一个道:“那起子贱妇,惯会偷东西,等我出去查账,少了一个子儿,就拿烧红的钳子烫烂她了的屄!才知道我的厉害!” 墨竹听的一个寒颤。 楚岫云无奈的叹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拂过墨竹的头发,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这些话你听的污耳朵。” 墨竹想起外头的布告,哪里肯走。却是狱卒不耐烦了,过来撵人:“行了!又不是会情郎,还能会个天长地久不曾?” 墨竹只得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到拐角处忍不住回头:“妈妈……” 楚岫云朝她挥挥手,也不再看她,裹了被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