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乔一把薅住他的领子,肖海洋被她拽得整个人往前一倾,肋板撞在石桌上,眼镜腿滑到了颧骨下面。 骆闻舟:“哎……” “等等,听我说句话。”费渡轻轻地搭住郎乔的手腕,他的手方才一直插在兜里,带着一点大衣的余温,指尖只有一点血色,露出手腕一圈米色的毛衣袖口,郎乔手背上青白交加着绷紧的筋骨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第一,孔警官事前和张局通过话,和他泄露信息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除非你拿到完整的通话记录,在陶然他们第二次返回尹平家的时候,有确凿证据证明孔警官通过某种方法传递了消息;”费渡轻轻一顿,“第二,即使这件事的信息真的是从他那里泄露的,他也并不一定是主观故意的——” 肖海洋张了张嘴。 费渡把郎乔的手从肖海洋衣领上摘了下去,分开他们俩:“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海洋,你听完不要生气——如果顾警官还活着,是你的前辈和上级,他以秘密调查某事为由,要求你做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你会无条件遵从吗?” 不知为什么,有些话从费渡嘴里说出来,肖海洋总是比较容易听进去。 他沉默片刻:“你说得对。” 费渡问:“另一位警官和车呢,你查过吗?” “查了,今天市局里一片混乱,我趁机偷出了小武的人事档案,他是本地人,工作年限不长,履历和个人背景都比较简单,我暂时没看出可疑的地方,会进一步深入调查。”肖海洋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歪歪扭扭的领子和眼镜归位,“至于警车,车辆损毁很严重,现在拉到痕检去详查了,结果还没出来。它近期没保养过,但是使用比较频繁,从卢国盛他们被捕之后就一直没闲着,基本所有外勤人员都碰过——如果是车的问题,那我们队里所有人都有嫌疑。” 肖海洋再次成功地用一席话把众人都说哑火了。 不管什么时候,查自己人永远是最痛苦的,大概也只有肖海洋这种人情世故一概不讲的驴,能担起这么冷血无情的差事。 肖海洋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见没人接茬,自顾自地说:“我认为现在……” 骆闻舟简直要怕了他,连忙打断他:“祖宗,我劳驾你闭嘴歇会。” “我还没说完,”肖海洋推了一下眼镜,完全不管别人想不想听,两片嘴皮自顾自地上下翻飞,“我认为现在我们应该尽快查清张局关注这件事的动机,以及那两辆皮卡车是不是和他有关。” 郎乔:“张局年初就……” “张局年初就调走了,所以现在连调查组都没有查到他头上,但是你别忘了,203那一批监控检修的时候,他还是市局的负责人。”肖海洋略微提高了声音,“他在一把手位置上待了多久?就算调走,影响力也还在,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有意与无意中向他透露什么?还有,我们现在外勤使用的系统也是他搞的,抓捕郑凯风的时候,杨波为什么能拿到我们自己人都不一定说得清的外勤名单?” 郎乔嘴皮子没有他利索,一时哑口无言,忍不住又想动手。 “证据——肖海洋,你指控的是市局的老局长,”骆闻舟开口打断他们俩的剑拔弩张,“找到证据,我替你往上递,不然的话,今天这番厥词我们可以假装没听见,但孔警官下葬的时候,你得去给他磕三个头赔不是,否则陶然都不会放过你。” 肖海洋听见陶然的名字,终于消停了,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 骆闻舟很心累地冲他一挥手:“滚吧。” 肖海洋却没滚,他在原地戳了片刻,垂在身侧冻得通红的手松了又紧。 这小眼镜身上有种奇异的气质,仿佛无论是身处人群中、还是独自站着,他都显得孤零零的,孤零零地满腹疑虑,对流经口鼻的空气都充满了不信任感。 除了……陶然。 陶然温厚、耐心,看似粗枝大叶,日子过得有点糙,却总是在关照每个走进他视野的人,虽然相貌与气质天差地别,却总让他想起当年的顾钊。从他还在花市区分局,第一次和市局合作调查何忠义的案子开始,他就对陶然有这种天然的亲切感。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谋杀几乎让他觉得时光倒流,他几乎成了一只紧张的刺猬,浑身的刺都愤怒地竖起来。 骆闻舟:“有话说话。” 肖海洋有些迟疑地小声说:“我……我想去看看陶副队,行吗?” 骆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