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底含笑,朝着那个方向轻轻道:“不怪弋南……” 她的手倏尔松开,重重垂落,江凭阑霍然僵住,缓缓将头转往喻妃临死前看过的那个方向。 在那里,皇甫弋南静默立着,他乌黑的大氅沾满细雪,整个人好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可他的眼睛活着,他的眼睛看着江凭阑。 江凭阑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只觉得双腿麻木到不受控制,好似随时都要折断。 那个眼神,实在太熟悉了啊。初遇那日,微生皇城山间茅屋前,她察觉到他的身份时,他也曾这样看过自己。 那个暗含诡谲的眼神里,有杀机一晃而过。 她不会记错,也不会看错。 四下静默,整座王府都像是死了,皇甫弋南的身后,李乘风和李观天也没了嬉笑,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江凭阑。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弋南缓缓开口,语气听来凉骨透心,“凭阑,你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她愣了愣,一刹间好似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湖,无边的凉意将她团团包裹,她在其中,无法抽身。 那么冷,那么冷。 凭阑,你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人是她杀的,他也亲眼看见了,她能解释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能说出那句话:“我……无话可说。” 商陆忽然疯了似的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皇甫弋南面前,拽着他的衣角拼命摇头,“殿下!不是的,殿下!不是这样的,殿下!您相信凭阑,您相信凭阑啊……!” 见皇甫弋南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转身跪着爬向江凭阑,“凭阑,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是江世迁和南烛陷害你的……凭阑,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你说啊,你跟殿下说啊!” 江凭阑脸色惨白,忽然苦笑一声,有些事,不是说说就行的啊。 这么明显的阴谋,皇甫弋南难道看不出来吗?不,他看得出来。即便江世迁和南烛的配合妙至巅峰,在他踏入前院的一刻刚巧让自己开出了那一枪,皇甫弋南依旧不会上当。 她与他,都太了解对方了。 他知道她没有杀害喻妃的动机,她也清楚他不可能会中了小人的奸计。 可他却还是那样问了,那么,他就有必须那样问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那个眼神足够让她看明白。 千氏在这一夜撕开了面具,神武帝在这一夜暴露了本性,这就说明,她对他们的价值到此为止了。 而两年朝夕陪伴,无数次同生共死,换来了一个与两年前初遇时如出一辙的眼神,那么,皇甫弋南也打算舍弃她了,对吗? 她垂了垂眼,手指一颤松开,枪“啪”一声砸进雪地里,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人,“妾身谋害喻妃娘娘,人赃俱获,罪该至死,任凭殿下处置。” 这是一个赌局。 这个永远骄傲的女子,她丢枪缴械,放下自尊,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为了一个赌局。 一个她和他的赌局。 如果,如果他只是在作戏,就一定会将她交给刑部,那样,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不息,这一夜的风雪似乎卷走了很多,又似乎留下了很多。 每个身在其中的人,他们的心,从此都烙上了一个镌骨的刻痕,填不满,也抹不平。 天蒙蒙亮起,很远的地方传来鸡打鸣的声音,又是一个新的一天,这一天,是热闹的冬至。 就在这个日子里,就在这第一声打鸣里,皇甫弋南慢慢抬起左手,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就地正/法。” 一众亲卫流水般涌入,不过一刹便将江凭阑围了个插翅难逃,而他们每个人手中的箭矢,都向着同一个位置。 江凭阑踉跄退后一步。 她输了。 她拿性命作赌,去回答那一年夏末秋初他问出的问题:“凭阑,你相信我吗?” 却输得彻彻底底。 这一刹,她忽然记起了皇甫弋南究竟是怎样的人,他跟九寰宫里的那位一样,绝情弃爱,江山为大。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