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看不清路,师兄怕你摔下山,慧海已经够叫人难过,师兄不想再因为另外一个人难过。” “……”释空不说话了,他盯着释圆看了一会儿,良久,他那黑色的瞳眸突然亮了下最后归于沉寂,他摇摇头,轻轻后退,这一次他挣脱开了释圆的手,“可是师兄,我在你的眼中看不见你说的‘难过’。” 释圆停顿了下,而后他只是淡淡道:“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师兄再告诉你这些。” “算了,我也不想听。” 释空抬起手擦擦鼻涕和眼泪,最后看了释圆一眼,随后转身往后山去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山此时空无一人,原本应当在那里的那个龙人已经不见踪影,在之前慧海倒下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放着慧海掉落的那只鞋。 这只鞋子应该是在山半路掉的。 应该是他背慧海时,那龙人跟在自己身后走了一段路,顺手便将这鞋子捡起了……至于他到底跟着自己走了多远,释空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 释空上前,宝贝似的将慧海的鞋子捡起来抱在怀中,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鞋子还下压着张纸条,上书“寺内有妖自行保重”八字'…… 释空捏着那张字条看了很久,然后将它揉成一团撕碎了扔进泉水里—— 妖?释空看着那被泉水冲刷的巨石心想,你不就是妖么? …… 圆海亦在佛堂前亲自诵经超度三天三夜,并着手安排葬礼,慧海的尸体没有停留过久等到所谓头七便被匆匆火化——临火化之前,是圆海师父亲自替他净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于是慧海躺在枯枝架成的架子上,面色安详犹如睡着一般。 他浑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就连脖子上都缠绕上了绷带,于是大概也没有人知道,那绷带之下掩盖着的、才显现出来不久的深紫色勒痕的狰狞恐怖…… 然而没人知道,释空却知道。 站在那熊熊燃烧的火边,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目睹了那一幕还算是偶然。 话要说到这些天他夜夜失眠,白日精神恍惚,再加上原本寺内便沉闷安宁,只能靠着平日里慧海瞎胡闹增添一丝丝生气,然而如今慧海死了——也正因为他的死亡——整座安乐寺白日里安静得似被人施展了噤声咒法,而到了夜晚,更像是一种孤坟。 释空每夜难以入眠,难得浅眠也总是被噩梦惊醒,梦中他在河边翻过慧海时,他总是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只是哭着用那双凹陷的双眼看着释空,碎碎念着一些话语—— 我的佛珠呀…… 我好脏。 让我在泉水里洗洗净。 那东西不舒服,拿出来呀,释空,你替我将那东西拿出来,否则我没办法安心上路。 释空,别去相思树下。 …… 每至此,释空便被从噩梦中惊醒—— 他不知道这些梦是不是慧海不能瞑目地想要同他说什么,他也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打从慧海的尸身被他搬回来,他就再也没能去看望他哪怕一眼,他只好旁敲侧击地去打听慧海师兄的佛珠—— 然而众人语焉不详,口径却是出奇的一致:没有看见慧海师兄的佛珠。 但出事那夜,慧海守夜,他的佛珠不可能没有带在身边…… 释空起了疑心。 于是第二天,他勉强打起精神,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众人见他不再将自己关起来不出不喝稍松一口气,便任由他四处走走……释空一路来到那夜最后一次见到慧海师兄的佛堂,看着那半开的佛堂门,隐约想起那一夜他躲在墙边看着慧海推开门走出的一幕,不由得眼眶一红—— 早知道那日便上前同他说话,管他受罚不受罚,让慧海师兄拎着他的耳朵去找师父告状的话,兴许他就不用死了。 释空心中懊悔万分,脚下麻木走动,等他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鬼使神差般,他居然不知不觉来到那相思树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