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吉许久才缓过来似的,连连摇头,“不喝不喝……”他对王启云招手,“来,来,我给你看看这幅字画。” 王启云恭敬地垂手而立,轻笑:“老师又发现谁的真迹了吗?” 贺长吉颤巍巍地拍了拍怀中卷好的字画,兴奋又紧张地说道:“这字画,比任何大家的真迹更……更要命啊!”他紧紧地抱着字画,说道:“我告诉你,这是……这是先皇的真迹!” “先皇?”王启云微微一惊,先皇在世时,他尚且年幼,故而对先皇并没有多少了解。 但贺长吉不同,贺长吉曾是先皇的知音。两人共同迷恋王右军,甚至广罗天下字画,收集王右军的真迹。但前朝往事,历经岂止百年,能有真迹的有几人?但先皇崇尚王右军风采,从小便模仿其字迹,以至于仿写《兰亭集序》,几可乱真! “先皇的字……”王启云喃喃自语,“难道是先皇赠予老师的吗?” “不……”王启云摇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突然伸手拉住王启云的手,“我瞒着先皇,做了一件杀头的错事!” 王启云怔怔地看着他,他那双眼睛在晦暗中,显得阴鸷而癫狂。他蹙眉,甚至怀疑贺长吉是否已经神志不清了。 第240章 风雪人来 茅庐内,暗香氤氲熏沉,王启云恍惚间,意识有些混沌。 他的手被贺长吉死死地拉着。贺长吉神色如狂,手上的力道也不小。 “老师……怎么可能做杀头违法的事?”王启云心头有些发憷。 贺长吉抖抖索索的放开他,无力地靠在软榻上,气息微喘地说道:“先皇喜好字画,所以,身边一直有个装裱技术精湛的装裱匠人。有一回,先皇自己临摹了一幅王右军的字,让那匠人装裱。但那匠人装裱完之后,就被杀了。” 王启云蹙眉,“被先皇杀了吗?” “是,”贺长吉点点头,“后来我借着要与先皇一起鉴赏字画,去偷偷看了那幅先皇临摹的字。却不想……那是一幅揭品。” “揭品?”王启云不解,“为何会这样?” “当时我也不知啊。”贺长吉痛心疾首,悲苦地长叹一声,“我当时起了私心,将那揭品也记了下来,自己回来临摹。我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将那揭品重新装裱好……” 他双眼顿时闪过浑浊的水汽,“若是我当时就知晓先皇这秘密……” “师父?”王启云觉得贺长吉多半是神志不清了。他已过了花甲之年,有时回忆过往,便会变得如痴如狂,时而悲痛时而狂喜。王启云已经习以为常。 贺长吉豁然瞪大了双眼,一把将怀中的字画塞给王启云,“为师年事已高,恐怕将不久于人世,这幅字画,便送给你。你记住,千万千万要保管好啊!若是保管不好,你就给能保管好的人!你,可将它送给瑞亲王世子,你答应为师!” 王启云并未思索太多,将字画拿在手中,恭敬地说道:“是,老师,徒儿知道了。” 贺长吉陡然长舒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赫然瘫软下去,他半躺在软榻上,欣慰又轻松地笑了笑,神色如痴如狂,“好了好了,为师这便放心了。你带着字画走吧。”他对王启云挥挥手。 王启云犹自不放心,“老师,需要我为您请大夫吗?” 贺长吉闭上眼,翻了个身,面朝软榻之内,不再说话。 王启云迟疑犹豫地看了看手中的字画,待走出书房后,借着窗外昏暗的天光,慢慢地站在画卷,只看了一端初露的几行字迹,果然是王右军的字,但字迹清晰,纸张洁净崭新,一看便是新写的。可若不看纸质和其他材质,这字,的确可与王右军的字迹相比,甚至可以假乱真。 王右军的字,留于世间,著名的便是《兰亭集序》与《快雪时晴帖》等,但这幅字画,既非文章,又非诗文,不知所云,难道是先皇病重了,神志不清,故而也写不出好的诗文了? 他茫然地定了定,将字画卷好,拢于广袖之中,随即离开。 转眼便快到年关,这日下朝,方才出含元殿,竟下起雪来。纷纷细雪若柳絮般,飘扬而下。天地静,乾坤明,万物似都在这雪幕下,变得纯澈而沉静。 南行止款款走到成青云身前,撑起伞来。 青竹伞,发如墨,衣锦绣,踏白雪。 成青云拢了拢衣袖,说道:“世子,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嗯,”南行止轻轻点头,“或许雪还会变大,我的仪仗在宫门处,你可以乘坐,早些回去。” “世子不回去吗?”成青云问道。 南行止将伞递给她,那倾斜的伞缘碎雪轻沾,雪丝毫没有落在她身上。广阔的宫闱,幕天席地下,白雪逶迤铺展,文武百官踏雪而行,三三两两冒雪而去。 “快入年关了,”南行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