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的那个黑色影子越靠越近,那个他曾经固执的认为是陆博远的影子,终于给了他可以见到真容的机会。 他的劫难,他的前半生,终于可以画一个句点。 告慰亡灵,告慰他那条一直一直卡在扭曲车门里的右腿。 陆一心最近没有让她爸爸接送上下学,她知道方永年给她安排了两个看起来特别壮硕的保镖,她没料到她这么个小屁民居然有能用到保镖的时候,整个人都很飘,中午吃食堂的时候会打三份饭,其中有两份是三人份的,专门用来投喂那两位任劳任怨风雨无阻的保镖。 学校里进不来,她每天都让郑然然帮忙占着食堂的位子,自己捧着两个堆得跟山一样的餐盘穿过操场冲到学校门口递给那两位保镖叔叔。 那两位还算资深的保镖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欢脱的保护人,陆一心其实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方永年找了两个人纯粹是为了让陆博远和自己放心,两个保镖乐得轻松,看到陆一心就笑得咧出了大槽牙。 陆一心很快乐。 她这几天都睡在医院里,俞含枫跟宾馆开房似的定了三个干部病房,陆博远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女儿天天一个人睡在住院部的病床上这件事没什么特别大的意见,他没意见,陆一心就更没意见了。 她可以每天都看到方永年。 他只穿着衬衫长裤的样子,每天早上头发乱七八糟站在病房套间面无表情的排队等刷牙的样子,还有每天晚上戴着眼镜和她爸爸在套间外面桌子上窃窃私语的样子。 他再一次变得触手可及,她可以每天早上当着他的面喊早安,当着他的面喊晚安。 也可以每天放学的时候从李阿姨那里带上一大堆的吃的让两个保镖叔叔帮忙拿上来,三个男人一个女孩,热热闹闹。 那一天是周五。 学校里又一次月考结束,陆一心的成绩稳定在了年级前三十,她嘴里叼着郑然然奖励她的棒棒糖,抱着成绩单蹦蹦跳跳的冲进方永年的病房。 陆博远不在,方永年也不在套房外面。 她贼头贼脑的往里间探头,病房里因为被用来做了办公室,到处都是敞开的笔记本和乱七八糟的文件纸,郑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方永年,则半躺在床上用文件盖住脸,一动不动。 都睡着了。 陆一心砸吧了下嘴,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在她的唇舌间晃动,酸甜可口增加了她的勇气。 她踮着脚,走近了两步。 方永年穿着白色衬衫,扣子扣到了风纪扣最后一颗,就这样卡着脖子,衬衫领子上面,是他略微有些苍白的修长脖子,和……喉结。 陆一心咽了口口水,哪怕她对他的感情还没有到现在这么复杂,她也向来喜欢看方永年的身体,那种瘦削略微到点病态的,仅仅只是看着,就能让她呼吸停止的身体。 她又走近了一步。 方永年就是在这个时候拿走了遮在脸上的文件纸,他刚刚睡醒,脸上还带着梦里面残余的哀伤。 可能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调查终于真的要接近尾声,他最近哪怕只是假寐,也能梦到当年那场车祸。 没完没了的暴雨,对面疾驰而来的工程车,工程车上,那个中年男人瞪着眼睛咬着牙调整方向盘的样子。 然后就是巨响,和安宁。 彻彻底底的安静,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他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内心深处有想留在这片空白里不要再醒来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醒过来有多痛,雨水只是滴在他的脸上,都能让他无法控制的颤抖,全身就像是一个紧绷到极限的弦,那漫无边际的痛和身边除了水声就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的空茫。 那是最最可怕的瞬间。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