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的花瓣上丝丝缕缕的脉络清晰可见, 犹悬着黄昏的露珠, 摇摇欲滴。“当真是墙角开的?”她问。 “是啊。”谢随悠长地道, “你看这梅花, 花瓣那么娇嫩脆弱, 谁想得到它最是耐寒耐苦?” 秦念抿住了唇。 谢随将窗子往上抬了抬,便看定了她的眼睛,“你若想走,我便等你。我若伤愈,便去找你。” 他没有劝她走,也没有劝她留下。 你若想走,我便等你。我若伤愈,便去找你。 只是这样简单的十六个字,却让秦念莫名鼻酸。她捧着那白梅花往前走了一步,将身子靠着窗,难受地抬起头来,“大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但是……” “念念。”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嘴唇吻过她的眼眸,微哑的声音就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幽约游动,“我不在的五年里,是红崖寨收留了你,他们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秦念像个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寨子里当真会武的人不多,小船儿、阿大阿二他们,只会一点看家的本事……高千秋和小鬟又走了,我不知道寨子该怎么办……” 谢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人在江湖,仇恨纵可以忘记,恩情却不可以忘记。 但这世上有很多人却反了过来,他们忘记了恩情,却只记住了仇恨。 谢随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悲哀——他的念念,到底不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 秦念忽然又道:“但是——你呢?” “我?” “你怎么办?” 谢随失笑,“我怎么办?” 秦念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谢随的笑容也渐渐沉默下来。 片刻,他往后退一步,朝她张开双臂,“念念,你先出来。” 暮色堆积愈浓,秦念望了他一眼,手按窗台一跃而出,正落入谢随的怀抱中。谢随抱着她转了两圈才停住,秦念嗔怪地道:“你又要胡闹什么?” “可不是胡闹。”谢随将长刀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大哥哥舞刀给你看。” “什么——”秦念话音未落,谢随已站定起势,长刀往空气中虎虎划过,仿佛将凝重的晦暗的暮色都割裂开一道明晃晃的缺口—— 秦念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她过去曾经羡慕过大哥哥的这把刀。 大哥哥据说是三岁就认识它了——它陪伴着他,从他鲜衣怒马的少年,到他静水流深的此日,从他的意气风发,到他的亡命天涯,它好像才是这世上最懂他的。 最懂他的种种苦,种种痛,种种求不得。但它却从来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陪伴着他。 无论经过多少磨难、多长岁月,它从来也没有钝了自己的刀锋。 空旷的后院里,飒飒风起。谢随不能使用内力,只将他过去曾教给她的少林刀法一招一式地演练过去,明明都是最寻常的招式,但他眉目冷冽,渊渟岳峙,好像还是当年那个一丝不苟的端正少年。 三十六式演过,稳稳地收梢,谢随回过头来,对秦念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秦念顿了顿,走上前,抬起袖子给他细细擦去额头上的汗。 谢随低头凝着她道:“你看,我已慢慢在恢复了,待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红崖寨,我一定都是当年那个最厉害的大哥哥了。” 秦念笑了:“你当年也不是最厉害的,净给自己贴金。” “是吗?”谢随挑起了眉,“当年可是念念亲自封我的,‘最厉害的大哥哥’。” 秦念脸上红了,嘟囔道:“年纪小,没见识。” 谢随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后,我们再一起去见识更多东西吧!” *** 这一夜的秦念格外缠人。谢随便好好地应对着她,款款地笑着,什么都依从她。 她有时觉得大哥哥好像是永远不会失控的。至少,他永远掌控着她。 谢随睡熟之后,秦念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了无装饰的床顶,很久、很久,直到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掉了。 她忽然翻身下床,从桌边拿过了自己的弯刀,走到了屋门口去。 边塞的月光洒下万里银辉,弯刀从鞘中抽出些许,便映出如水的光泽。 她想起自己近六年前,刚到红崖寨的时候。 那时候她怀着一腔苦楚,离开了无锡便溯长江西上,并不知自己该在何处落脚。 天地之大,江海茫茫,她不过是一颗被抛弃的尘埃。 最后,她的盘缠用完了,船也停在了一座小山边。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