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陶然有些担心云鬟,迟疑不退:“尚书……” 白樘扫了他一眼,季陶然把心一横,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当即屋内只剩下了云鬟跟白樘两人。 白樘不动声色,只是抬眸淡淡地打量着云鬟,见她站在前方,不言不语,微微垂首,依稀可见眼中有泪不停坠下。 片刻,白樘才道:“当初知道你参与铨选,可知我心中有些惊恼。” 云鬟仍是垂首不动。 白樘一笑,道:“一个女子,竟然妄想进刑部为官。” 他的口吻极淡,其中的嘲讽之意,却比千万辛辣言语更加厉害。 似乎想起往事,白樘眼神里透出一丝很淡的光,唇边笑意却略浓了几分,道:“然而……你在南边儿所做的那些,却也着实叫人……不能视而不见。” 自从云鬟回京,季陶然,崔承,宣平侯等,一一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但只有白樘,在对待她的时候,总像是对待一名新进的刑官,不管是对任何人提起她,总会以“谢推府”或者“谢主事”称呼。 他就像是从来都不认得的“崔云鬟”,而完全把她当作了一个官员来对待。 甚至,在对待她的时候,比对别人的要求更加严苛。 因为白樘的态度如此镇定自若,公事公办,起初云鬟甚至有些恍惚,甚至怀着一丝极微弱侥幸,仿佛觉着白樘、或许的确并没认出她就是“崔云鬟”。 但其实,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目光。 毕竟不管是天水还是巽风,都曾被他安排,护送她去江南,后来她跟白清辉公事……点点滴滴,他们怎么会瞒着白樘?只怕他知道的比天下人更清楚。 但是他面上,却泰然自若、深沉的似一无所知。 如今白樘道:“我曾经恼恨过你们这般胡作妄为,却也曾对你寄过希望,因为你毕竟跟千万人不同,你自有一份过人只能……不可否认,你也的确做了许多让我刮目相看的事,我甚至觉着,让你进刑部做刑官,的确是个明智之举,但是……” 云鬟深深吸气,抬头看向白樘。 白樘道:“今时今日,你让我太过失望。” 云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其实早在先前,赵庄中了摄魂术那一次,她的绝口不提真相,只怕就叫白樘不喜了。 直到如今这一次,他才说服了季陶然,诈了她一回,只怕就是要看看她到底会做出如何选择。 白樘道:“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云鬟竟压不住那发自心底的冷虚战栗之意,颤声道:“是。” 白樘道:“先前严老先生为何而死,你可还记得?” 云鬟眨了眨眼,白樘道:“我当时曾同他说,身为刑官,若为求所谓的公平,无法克己自律,更妄想凌驾律法之上,这才是最大的不公不正。” 云鬟无话可说。 白樘却忽地话锋一转,竟道:“如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东宫,太子跟你说了些什么?或者,给了你什么?” 白樘的审讯追踪,皆是一流,洞察力更且非同一般,先前第一次问起云鬟之时,她因心虚,目光往下,看了胸口一眼,这自然是有紧要物件藏匿之意。 又联想到昨儿季陶然所说,白樘也猜到是什么。 云鬟似要后退,却又停下。 手抬起,想要摸一摸胸口的戒指是否还在,又生生克制放低。 白樘道:“我的话,你听见了?” 云鬟道:“是。” 白樘道:“太子,跟你说了什么?” 云鬟不语。 白樘眉峰微动,眸色深若渊薮:“你难道,还不明白?” 云鬟道:“我明白。” 白樘道:“那么……” 手有些抖,她握着官袍一角,往旁边轻轻撩开,顺势跪了下去。 白樘皱眉:“你……” 云鬟俯身跪了下去:“我自知所作所为,已违背身为刑官之责,也辜负了尚书向来之望,我已无面目再觍颜留在刑部,谢凤……请求辞官。” 满眼珠泪,铿然坠落,云鬟俯身磕头! 第444章 云鬟说罢,只听得“嚓”地轻响,是白樘的手握紧,在桌上微微沉落,坚硬的檀木桌立即透开一道冰裂似的暗纹。 她竟不能抬头。 不记得是如何出了门的,潮润的雨气扑面而来,继而是雨声,聒聒噪噪,嘈嘈切切,像是生恐她的心绪不够混乱。 门外三两步远,季陶然正靠墙而立,惶惑紧张担忧之际,耳畔只听到一声“出去”,隐约带几分愠怒。 季陶然抬头之时,却见云鬟正从内退了出来。 忙站直了,仓皇中,M.PaRTsoRdEr63.COm